只有白菜與土豆，飯菜依然被一搶而空

賣腎者就住在簡陋的房間里等待買主

　　閩南網5月30日訊 杭州市長睦錦苑小區4室1廳的毛坯房里，橫七豎八地擺滿十幾張上下鋪。這間房的住客全是男孩，少時十幾個，多時三十幾個，隔幾天就有幾張新面孔。沒人會想到，這其實是一個流動的“賣腎車間”。

　　5月28日，這是網絡拍客山姆哥（網名）在這里臥底的第15天，他以賣腎者身份在這里記錄了這個非法腎源供養基地從接頭到體檢、配型的全過程。早晨8：30，他終于撥打110報警，而就在兩天前，又有3名供體（賣腎者）在通過體檢后被發往昆明、廣州等地，準備接受摘腎手術。

　　目前，杭州警方已成立專案組調查這起案件，三十多名腎源供體已被警方保護。

3.5萬元賣個腎 全國“統一價”

　　5月14日上午9：40，山姆哥和同伴乘坐K1341抵達杭州火車站，與外號為“藍天”的馬仔接頭后，由車號浙AU568R的吉利英倫送往住宿點。接下來3天，來自江西、湖南、山西、浙江、甘肅等地的8名供體陸續到達。這個自稱“杭州腎源基地”的地下窩點由一個叫“東哥”的中年男子管理，已運作4年多，除了賣腎，還接手代孕。據山姆哥介紹，每位供體和“東哥”談好的價格基本都是3.5萬元，目前全國中介已形成網絡，報價基本一致，如果高于3.5萬元，往往是騙取保證金的“騙子”。前往杭州的賣腎者中，有3人曾被騙取保證金。黑市里，需要換腎的病人要為這顆“成本”3.5萬元的腎支付20萬~50萬元。

　　但并不是每個賣腎者都能拿到3.5萬元，因為等待配型需要1到3個月，有些急需用錢還債的供體只能選擇做“快的”，即不做配型，直接聯系同樣著急的患者，只需血型相同便做腎臟移植，他們賣腎只能得到2萬元。

每天只吃兩頓 多是白菜土豆

　　山姆哥介紹，這些賣腎者多為90后，他們大多因為急需用錢，有的為還信用卡欠款，有的為還其他的債。

　　賣腎者一般都是通過網絡招徠，分批到達。供體與馬仔在車站接頭，經簡單鑒別送往窩點住宿。在這里完成上繳身份證、體檢、簽署協議、抽血配型、“發貨”全過程。

　　東哥手中有兩個供體供養點，一處位于杭州市江干區的“長睦錦苑”小區，由馬仔“藍天”（義烏人）打理，供養15人；另一處則向西4公里，設在廢棄的銀鼎商貿城大廈內，由馬仔“小胖”打理，供養10余人。

　　這個位于長睦錦苑6樓的窩點，4室1廳中，3個房間為供體住，房內擺設10張上下鋪的架子床，20個床位，北側一間小單間馬仔住。

　　在出租屋內，每人每天可領取一包煙：大前門、紅三環、雄獅、紅梅等2元一包的廉價香煙。閑散時光都在打牌、昏睡、閑聊或網吧中度過。在這里，每天伙食費固定而拮據，供體每天只吃兩頓，中午白菜、土豆，晚上土豆、白菜，間或有豆腐。

賣腎體檢配型 操作已流程化

　　山姆哥前天報警后，在微博上公布“賣腎車間”相關的內容和照片，稱東哥當天帶著配型血樣據稱已前往長沙某附屬醫院。據山姆哥介紹，他所知道的大部分供體的血樣都會被送往長沙這家醫院，從杭州開往長沙需要驅車13個小時，東哥會在供體中尋找有駕駛證者，共同驅車前往。

　　據了解，東哥也曾是一名賣腎者，身高1米7，隨身帶一把彈簧刀。他常年在各大醫院透析室游走，聯絡患者和醫生。“藍天”也曾是一名賣腎者，當年他因為生意失敗背負20多萬元債務。

　　“賣腎車間”流動性很大，供體通過體檢后被像商品一樣源源不斷發往全國各地，新供體則會及時補充進來。每周五為統一體檢日。2012年5月18日早上，山姆哥和其他供體在“藍天”帶領下，乘公車到達位于杭州江干區機場路319號的萬事利醫院。體檢本和繳費都已安排好，上面填寫各人名字，單位則為“食品廠”。

　　在一樓取尿，抽血，隨后到二樓輪候B超，查驗腎器官健康程度及大小。在B超室，“藍天”全程監督。輪到山姆哥時，汪姓女醫生奇怪地問，“你們為什么要查腎的大小？”藍天嗯啊應付，女醫生并未追問。抽血過后，新一批體檢完成者在此處簽署“有償捐腎”協議。只是簡單的一張紙，簽字按手印后被中介收回。

　　目前賣腎操作已流程化，體檢結果當天下午出，初篩合格后進入下一個環節：每周日的抽血配型。至此開始新的一輪等待，等待配型成功，等待買主電話，等待開往手術臺的藍色動車票。

□對話賣腎者 他們那么年輕 為何選擇賣腎

　　山姆哥說，賣腎的人來自五湖四海，什么樣的人都有，除了年輕和急需錢這兩個共同點，每個人都有令人唏噓的故事。對于手術的恐懼是繞不開的話題，很多人擔心做完手術后身體出問題，賺來的錢連看病都不夠，最后大家都會相互鼓勵：“賭一把！”而最受歡迎的話題則是拿到錢如何花，有的人既想手術后在醫院里多待幾天，又想拿到3.5萬元過回瀟灑的日子。

王軍（化名）19歲來自江西

　　“信用卡還不起，一則新聞讓我想到賣腎”

　　來這里之前我考慮了整整一個月，每天上班心不在焉的，一直在想信用卡的錢怎么還，租的房子快到期了，后來把工作也辭了，整天就想辦法弄錢還債。

　　后來有一天看新聞，有個男的賣腎去買蘋果（手機），我上網查了一個腎的價格，上面說十幾萬、幾十萬，我感覺心里有底了，就按照網上的一個號碼打電話過去，沒想到是騙子，態度很兇，還讓我先交200塊錢。

楊國（化名）20歲來自甘肅

　　“賣腎后，第一件事是幫女朋友買部手機”

　　楊國，1992年生，甘肅通渭人。高考后的第三天前往蘇州打工，成為手機外殼生產流水線的一員，因今年初酒后在工廠宿舍失手將人推倒，致工友受傷，賠償6000元，加上急于給生病的女友調養身體，滿足她學美發的愿望，他選擇賣腎。

　　“賣腎后，首先想做的一件事是幫我女朋友買部手機。在老家窮的時候，她把她爸爸給的摩托羅拉賣掉換了200塊錢給我，她是特別心疼那部手機。”

　　腎臟，是人體的重要器官，保證了機體內環境的穩定，使新陳代謝得以正常進行。由于腎臟功能復雜，一旦腎臟出現了問題，便會危及很多器官。

　　吉大一醫院泌尿系統疾病診治中心副主任鄒洪斌教授介紹，僅一個腎“工作”會造成腎的代償肥大（過度勞累造成的）。如果日后留在體內的另一個腎出現了問題，就只能通過透析等方法維持生命。對摘除器官尤其是腎臟的人來說，由于腎臟位于脊柱兩側，緊貼腹后壁，居腹膜后方，若要取出腎臟，必須從上腹部側邊切口，掏過腹膜將腎臟取出，手術有風險，對身體可能造成傷害。

賣腎的人

　　賣腎中最大的謊言是：人左右腎只有一個在工作，只有30歲以后才啟用右腎，而左腎是不用的。在手術中你切掉的是用過的腎，留下你沒有用過的腎。賣腎可以解決生活困難；賣腎手術3天可下床，10天蹦跳……大部分供體對此深信不疑。

　　我沒有想到賣腎會如此泛濫，理由又會如此隨便。有些人真的并不是缺錢到走投無路，他們只是幻想通過賣腎給自己一次機會，一次通往更美好生活的機會。比如說“表妹”，他衣著時尚，嗓音優美，并不太缺錢，他賣腎是希望拿到錢以后去開店，去參加選秀比賽。——山姆哥